“高子安是你家兒子？”沈瀟問道。

高市長聽了沈瀟的話這才反應過來, 他老首長姓沈啊, 楞楞地指了指辦公室裏面，“這？”

沈天河突然大笑出聲，“哈哈哈……不打不相識，他們不打一架, 我哪裏能見著小高你，走，進去看看老師怎麽說！”

辦公室隔音哪裏有那麽好, 在他們湊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，沈池墨他們就聽見了。

三個人的對話就這麽飄進了辦公室裏所有人的耳朵裏。

韓主任摸摸下巴, 原來是熟人，這是好事兒，還是壞事兒？

高子安就不高興了, 以為來的是他媽, 誰想到他爸親自來了。他爸就會訓他，說不定還得揍他一頓, 還是他媽好。

高子安想歸想, 可是那點兒膽子，有他媽在的時候可雄壯了, 他媽沒在, 心裏有些慫。可是看看對面兩個罪魁禍首, 高子安覺著, 他怎麽也是他爸的兒子他，他爸還想向著外人？

想到這裏, 高子安勁頭兒又上來了。

三位家長一進門，就看到高子安靠著墻左腳斜插在右腳之前，還一個勁兒地巔，吊兒郎當的，沈池墨和沈清淺站在另一邊，看上去還挺乖巧的。

高市長看了一圈，倒是挺詫異，他兒子是被眼前這倆小孩兒打了？

“韓主任啊，真是抱歉，總給您添麻煩。”高市長看著韓主任說道。

韓主任有些受寵若驚，“高市長客氣，教書育人是我們的本職工作。不過您家兒子實在是太調皮了，讓您來，也想您回去好好管教管教，您看，這還有一年就中考了，學習重要啊。”

高市長點點頭，“韓主任說的對，回去我好好說說他。”

“爸，我可是被打那一個，你不關心我，反而還要說我，我是不是你親兒子？”高子安不樂意了。

高市長走過去，沒什麽好臉色，恨恨地瞪他一眼，“你還好意思說，你說說你上學來哪天不給我惹事兒，啊？我看就是欠揍，還有力氣在這兒喊，我看是打得輕！”

眾位老師疑惑地看向高子安：……莫非真不是親生的？

韓主任輕咳一聲，“二位是……”

“我是這倆孩子的爺爺，這是倆孩子的父親。”沈天河介紹自己和沈瀟，六十歲的人了，腰板溜直，很有氣度。

“你們好，你們好。”韓主任臉上堆起的笑容像菊花一樣綻放開來，他可不想因為教育孩子得罪誰，畢竟兩頭都是大人物。

再加上，這可都是有背景的，萬一高子安和沈池墨以後在學校拉幫結派，沒事兒打架鬥毆，他這個教導主任還要不要幹了？

“是這樣的，沈池墨可是我們學校的好苗子，不能因為這些事兒耽誤學習。再加上這在學校打架鬥毆影響實在不好，這倆孩子年紀小，學習才是正路，您說是不是？”

沈天河和沈瀟點點頭，人家老師說的也是正理。

“韓主任說的對，回去以後我們一定嚴加管教。”沈瀟站在那兒，帶著軍人特有的意氣風發，說話也一板一眼的，韓主任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話，突然不知道怎麽往下說。

“額……這俗話說，一個巴掌拍不響，兩方能打起來，一定都有不對的地方，回去一人寫一份深刻的檢查，明天交上來，別的我也不多說了。”

一行人出了初中部的教學樓，高子安還別扭著呢，手插在褲兜裏，腳下踢踢踏踏的。

“好好走路，看看你像什麽樣子！”高市長實在看不慣自家兒子這樣，恨不得把他塞回他媽肚子裏重新生一個。

高子安有些害怕他爸，嘟嘟囔囔，“他打我，我憑什麽寫檢查！”

高市長停下來，“不寫檢查？行，我回去就揍你一頓，揍得你三天下不來床，你課也不用上了，反正你也不愛學，明天去工地搬磚！”

高子安縮縮脖子，“寫檢查就寫檢查！”

“小高啊，孩子還小，依我看哪，這是個好苗子，好好教育，一準兒成才。”沈天河勸著。

高市長露出笑模樣，“老首長說的是。”

沈瀟看向高市長，“高市長，我看我們還是帶高子安去醫院看看吧。”

高市長擺擺手，“不用，他皮厚著呢，咱都是當兵的，我也看了，都沒什麽要害地方，不過我挺佩服你，這倆孩子身手不凡，還知道避讓關鍵部位，一看就是你教的。”

“不像我們家那個，天天就知道胡鬧。”

沈瀟沒接這話，“那這樣吧，要是有什麽事兒隨時聯系我們。”

“行，我怎麽也得抽時間去老首長家拜訪一下。”高市長說道。

仨孩子最後一節課都沒上，直接被家長領回了家。

沈天河上下看看自家孫子和孫女，還真沒受傷，心放回肚子裏，什麽話都沒說，接著往家走。

更奇怪的是，沈瀟也沒說話，氣氛有些尷尬。

沈清淺嘟著嘴，想不清楚自己哪兒不對，他們也是要動手的，只不過打不過他們落敗了，怎麽能怪她？

別說沈清淺沒想清楚，沈池墨也沒太明白。

這種氛圍一直持續到沈瀟送倆孩子去上學。

沈池墨好幾次想說話，可是看著沈瀟的神情，終究是沒敢。

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放學，因為上了初中，下午課程比較多，沈清淺先放學，沈池墨是跟程曉艾一起回家的。

程曉艾忙了一天哪裏知道白天還有這麽個插曲，回到家就是覺著氣氛不對。

“沈瀟？你今天怎麽回來了？”程曉艾看見沈瀟很驚訝。

“上午回來辦點兒事兒，跟部隊打過招呼了，明天回去。”沈瀟對程曉艾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，“洗手吃飯吧。”

一家六口圍著桌子坐下，沈池墨和沈清淺坐在那兒一聲沒吭，沈瀟不說話，他們也不敢拿筷子，眼巴巴地盯著桌子上的菜。

“這都是怎麽了？”程曉艾搞不清楚狀況，“怎麽都不吃飯？”

沈天河嘆了一口氣，拿起筷子，“都吃飯吧，其他的事兒吃了飯再說。”

沈瀟拍拍程曉艾的手背，轉頭去看沈池墨和沈清淺，“你倆知道今天錯哪兒了嗎？”

沈清淺搖頭，模樣有些可憐，“不知道。”

沈池墨也不知道啊，自己估摸著就是在學校打架惹了他爸不高興，“不應該在學校打架。”

“還有呢？”

沈池墨按住沈清淺，“爸爸，我知道打架不對，可是今天真的是事出有因，我不動手他們也會先動手的。”

“理由不錯。”沈池墨看不懂沈瀟的表情，不過他應該是生氣的吧，沒見過哪家孩子在學校打架，回家不挨揍的，一般的家長都是先揍了再說，管你什麽理由。

尤其這個年代的人還都比較樸實，也很少有聽說誰訛上誰，或者找誰拼命的。

沈池墨耷拉個腦袋，“爸爸，你別怪姐姐，是我先去打架，他們人多，我才讓姐姐幫忙的，而且高子安也是我打的，還有那個鼻子出血的男生。”

程曉艾聽了個大概，感情倆孩子今天在學校打架了？

“都是你的主意？”沈瀟挑眉問道。

沈清淺要說什麽，卻被沈池墨搶了先，“是，爸爸你可以問王鵬飛他們，是我先動的手。”

沈瀟放下筷子，站起身，“你跟我來！”

“曉艾，你跟爺爺和爸你們先吃，我們一會兒就回來。”

沈瀟在前面走，沈池墨在後面跟著，倆人一直走到那塊沈池墨每天晨練的小場地，沈瀟才停下腳步。

沈瀟站在場地中央，看著沈池墨，對他招手，“來，讓我看看你最近練的怎麽樣？”

沈池墨還是不懂，站在那兒不動彈。

沈瀟大喊一聲，“來啊，不是喜歡打架嗎？來，朝這打！”說著拍著自己的胸脯。

沈池墨覺著也挺憋屈的，這一天他爸都沒搭理他，明明知道是高子安不對，還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。可是再怎麽樣，他也不能打他爸啊，哪有兒子打老子的？

“不是挺能打的麽？比你大好幾歲的都被你打了，怎麽回家不敢動手了？”沈瀟還在那兒說著，“就把我當成你的對手，來，是男子漢就上！”

沈池墨皺著眉頭，看這架勢，他今天不跟他爸打一架，他爸是不打算放過他了。

隨即，握緊拳頭，沖了上去。

可是他哪裏是他爸的對手，輕易地被沈瀟掀翻，根本沒有招架的餘地。

一次次的跌倒，沈池墨又一次次的爬起來。他不爬起來，沈瀟就會把他拎起來，接著打。

沈池墨身上摔得有些疼，氣喘籲籲，可是面對他的依舊是他爸無情的招數，而他，只能是一次次的跌倒，跌到根本爬不起來。

而這一刻，讓沈池墨深深的感覺到，當你面對一個強悍對象的時候，是多麽的無能為力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沈池墨感覺雙腿酸軟，胳膊像管鉛一樣，喉嚨火辣辣的，肺子都快吐出來了。

“別打了，爸爸。”沈池墨躺在地上，再也堅持不住了，哪裏有這麽個打法，這是訓練特種兵呢嗎？

沈瀟蹲在沈池墨跟前，“這就不行了？你今天打高子安的時候也是這個氣勢？”

“他、他又打不過我。”沈池墨費了好大力氣才說了這麽一句話，實在是累到極致，他現在只想閉上眼睛好好呼吸空氣，舌頭都不想動。

沈池墨突然笑了，“對，你說的沒錯，他是打不過你。”

緊接著語氣轉冷，“因為他打不過你，你，沈池墨！今天才能好好的出現在我們面前！”

沈池墨用盡全力轉過頭，看著沈瀟深邃的眼眸，這一刻，似乎明白了些什麽，但是又不是特別清晰。

“我問你，你在動手之前，能不能確定，他一定打不過你？”

沈池墨搖搖頭，“不能。”

“如果今天你打不過他，他們五個人一起上，出了些什麽意外，你怎麽辦，你姐姐怎麽辦，你讓我們全家怎麽辦？”

沈池墨從未見過這樣的沈瀟，但是不得不承認，他說的是對的，這些他根本沒想過，也可以說，他從來沒想過。

“來，看看你現在的模樣，你連動個手指頭都費勁，如果你遇到一個我這樣的對手，你怎麽辦？”沈瀟說道。

沈池墨眨眨眼，“對不起，爸爸。我沒想過這些。”

“換另外一個角度，你知道他打不過你，還動手，你和你姐姐能分出輕重嗎？如果高子安還有那四個孩子出現任何意外，你讓他們怎麽辦？”

沈池墨楞在那兒，這個問題更沒想過了，上輩子上學的時候打架的也不少，尤其男生在一起，有可能兩句話說不對了，就得打一架。

沈瀟嘆了一口氣，坐在沈池墨身邊，“不過爸爸知道，今天事出有因，是他們先挑釁的你，你爸爸我年輕時候也是血氣方剛的，這種事兒絕對不能忍，但是如今年紀大了，想得就多了。說到底，今天這個事兒，不能怪你，爸爸覺著你做的很對，保護了你的小夥伴，還知道保護你姐姐，不推卸責任，是爸爸的好兒子。”

沈池墨聽到沈瀟這麽說，終於松了一口氣，他爸果然跟別的家長不一樣，還是很通情達理的。

“爸爸，謝謝你的理解，你真好。”沈池墨由衷說道，“我以後一定保護好自己，保護好姐姐，也不讓無辜的人受到傷害。”

沈瀟聽了以後站起身，在沈池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，“沈池墨，立正！”

沈池墨心裏翻了個白眼兒，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，晃晃悠悠終於站起來，只是雙腿顫抖，感覺自己快犧牲了。

“記得之前我和你爺爺怎麽給你和你姐姐下的命令嗎？”沈瀟問道。

沈池墨轉轉現在特別沈重的腦袋瓜兒，“命令？是說不準因為學了散打就在學校打架嗎？”

“你當初是怎麽回答的？”

沈池墨想了想，“保證完成任務。”

說完沈池墨就明白了，對於他爸和他爺爺來說，這就是命令，是不容違抗的，你有原因也好，對誰做出貢獻也罷，那是該對你的獎賞，但是違抗命令是過，在他們的字典裏，從未出現過功過相抵這四個字。

“很好！”沈瀟笑著說，“從明天開始，俯臥撐加二十個，仰臥起坐加五十個，直到期中考試結束！”

“爸爸，加的……有點兒多吧。”沈池墨想討價還價。

“你不是把你姐姐的責任攬過去了嗎？那就替她受罰吧！”沈瀟說完，轉身往回走。

留下沈池墨一個人在風中淩亂……

爸爸，剛才說你好的那句話，我想收回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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